Milky Way 小銀河

人在悲傷時不哭相當於慢性自殺這種說法

是我在很後來才知道的事情

如果早知道的話，妳會不會笑我

一樣用妳那很特別很哀愁又學術的笑容對我說

「姐姐、那會死的」

老是嚇我、哼、擔心妳自己吧...

想想妳自己吧...

想想妳自己的事吧......

再一次見到妳...

再一次站在妳面前居然會是這樣的場合

我彷彿望著一片最不真實的影像畫面

只是諾大的螢光幕裡，妳為主角在其中

妳又再度讓我體會什麼是猶如幻覺的現實。

對了、對了...

見到妳的那天也是，也是這樣光穿透玻璃窗一樣烈的午後

躲在玻璃花室裡的妳

我踉蹌地跌入裡頭，只是為了躲避抓違規衣著的糾察

妳呢，只是想午睡時看看書的乖學生

我們那麼不同，那麼差異

妳好奇地看著跌在地上的我

我驚訝的抬頭看著坐在長椅上的妳

隨後我躲在妳身後的花叢裡，妳替我向輔導主任掩蓋過去了之後

我才知道妳是連主任都馴服的了的好學生

我就是妳當時知道的那個，連主任都管不住的壞學生。

拍落身上的樹葉我坐在妳身邊

彷彿看著奇異生物的眼神，我想妳也是

「謝謝妳」 我天真的投以我以為能征服一切的笑容

「...嗯」 輕輕點著頭妳沒多說什麼

只剩下翻書頁的聲音、操場傳來微弱的嘈雜聲響

那個午後

我們並肩而坐的靜默空氣卻讓我覺得意外舒適

飄在花室裡的香味、有妳的畫面

伸著懶腰我靠在椅子上睡著了

十六歲那年，不期而遇。

人們永遠無法知道未來的模樣

只能用幾種可能假設去構築一個自己心目中理想的美好憧憬

一個畫面中有自己、和心愛的人、朋友、最好的狀態

即使未來一片模糊，日子還是會過下去

例如將來我們要念同樣的學校

或者，我們要再一起放假時出來玩，到處去旅行

大學的時候交幾個男朋友，跟著同學去遊山玩水之類的等等...

十六歲的我們不是很擔心未來

可是妳不同，妳的計畫與步伐都與同年齡的孩子不同

那時候的妳，眼睛裡的未來是什麼模樣呢?

那時候的妳，早就畫著比誰都清晰的藍圖了吧?

藏青深藍的天空、純色白裙，瞇起眼睛溫柔地微笑

想著妳、令我心痛。

.......如果那天沒有遇見我、妳的道路會變的更好?還是更無趣呢...

沒有妳、我會怎麼樣呢?

沒有我、妳會怎麼樣呢?

這個世界，總要靠這沒有道理的機緣把兩個人的生命攪和在一塊

然後，一輩子就再也無法拆開，無論怎麼撿拾、分拆

生活記憶交錯的細碎零片永遠都混在一塊

我是不是也像 妳在我心中一樣?

永遠有一塊，拿也拿不掉的存在。

01.

那個令人頭疼的學姐，似乎因為，教官說

如果是妳，應該會有給她正面影響的力量

因為她總是喜歡待在妳身邊，那時候特別乖。

「交給妳了。」

一句簡單的話

給資優生徐賢多大的背負與責任感。

那天遇見之後，每天中午林允兒就會跑到花室裡

什麼也不做就坐在她身邊

時常只是微笑，偶爾也會睡著

終於忍不住先開口的竟是徐賢。

「學姐怎麼了嗎?」

「怎麼知道我是學姐?」

「.....」

其實並不知道。

只是偶有耳聞高二有個令學生崇拜、令師長頭痛的學生

她像風一樣自由，聰明、卻不守秩序、也無視規律

應該是她吧？

因為她就給她這樣的印象。

見徐賢終於開口跟她說話

允兒挪動身體湊近

看著她手上的書本，端詳了會

「一直在看書喔?」

「嗯」

「很好看?」

「....這個嗎?啊、關於哲學與人生的理論...其實..」

「不是、不是我不是要問妳書的事...哈哈哈」

聽見關於書的話題就眼睛一亮

允兒只是覺得這樣子的孩子很奇特，根本是另一種生物。

「那為什麼...每天都來這邊?」

放下手上的書，徐賢終於忍不住一個又一個的疑惑

「這裡很舒服」 她說，微微的笑，瞇著迷人的雙眼

「妳也讓我感覺很好」

「.....」

門灌入的風，旋入的空氣掀起風浪

被風揚起的花飛舞在玻璃花室裡

像是雪一樣飄落

偶爾覺得好奇、像妳如此自由的人為什麼要停留在我身邊。

02

「因為這裡很像夢裡的畫面吧?」

多聊幾次，就會發現那個原本生硬的孩子

其實笑起來，很溫暖，很可愛

原本允兒以為徐賢只是愛看書的...書呆子

但是偶爾聊起什麼令她好奇的話題

眼睛都會突然像燈泡一亮一樣眨啊眨的

崇拜的人是聯合國秘書長?

到哪裡都一定會帶著一本書，不放過閱讀的時間

端正、有禮、正直、人類完美型態也不過如此吧?

允兒真的覺得徐賢是稀有生物

而在徐賢眼中，允兒才是稀有生物

兩個位在極端兩邊的稀有生物相遇，然後變成好朋友了。

「賢、吃看看這個」

放學路上站在路邊攤前，允兒拿著一串烤肉伸向徐賢

而她只是皺著眉頭看著允兒手上的燒烤

「...姊姊老是吃這些東西嗎」

「哎呀，吃就對了。」

一手拉起徐賢的手接過自己手上的烤肉，自己也開心地拿著一串吃了起來

徐賢沒多說什麼只是無奈的微笑著看著滿臉開懷的允兒

像她一樣，吃著烤肉，雖然自己不常吃這些東西

但只要跟允兒待在一起，東西都變好吃了感覺

「姊姊，偶爾沒關係，但別太常吃喔」

「啊?」

「燒烤啊、油炸這些東西...對身體都不太好呢」

「哈哈哈哈哈哈，賢，妳真像個大人啊」

「是真的，這是慢性自殺喔~」她認真的臉煞有其事。

一面走著一面笑著，將徐賢的肩膀勾向自己，疼愛地摸摸她的頭說著

「知道了。」

03.

我手指撥著和弦，微微地流動在這間花室

她說，隔音還不錯而且，離教室又遠

只要不接音箱的話，即使中午時間在這邊練習也不會打擾到誰

第一次看著我拿著吉他時，好像第一次看著我衝入花室時同樣的新鮮表情

我彈的英文老歌，她都會唱

永遠永遠，眼神都透露著那麼正直率真的光芒

這就是我從第一天到認識一個多月，每天每次

還有直到現在，在我心中都是相同印象的眼睛

車陣之中

樹光倒影

我閉上眼，都見到妳認真的眼睛。

「姊姊，妳如果認真一點，不是很好嗎」

「徐賢，如果妳認真打扮也會很吸引人知道嗎?」

大概是沒料到我會這樣回答

坐在我一旁的小賢瞪大眼睛，又正色地看著我

然後又翻了一頁書，哼氣笑了一下

不理我

躺在她身邊的我，每天看著玻璃屋的天花板

和她念書的臉龐。

不 得 不 承 認

我被那樣子的畫面深深吸引

我被一個和我一樣年紀的女孩，認真的模樣給迷上了

我是想說"徐賢，其實妳不用打扮，這樣就很好"

我只是從來不曾從妳口中聽過一般女孩愛講的廢話

妳應該不用理我這樣頹廢又荒唐的無聊學生

可是妳總認真又掏心掏肺地對我說教

「如果妳做得到我做的事，那麼我也能做到妳做的事」

我糊塗地看著她，用書遮住的臉的徐賢

逼得我起身來，貼到她的肩膀邊

「妳到底在講什麼繞口令啊??」

她只用她那種很溫柔又不知道是笑還是什麼的表情

看著我，然後說

「姊姊，妳能做得到我在做的事，那麼我也能做得到妳平常在做的事啊」

這次我確定她笑著

因為她的笑容，我都會跟著就笑了

我當然聽得出來她給我的挑戰

只是那時太年輕，我除了不想輸她之外

只想聽著她的話然後，妳做得到我做得到的事

我也做得到妳做的事

反過來說，我做不到妳做的事，那不是太丟臉了嗎

「其實我小時候是資優生，妳不知道吧?」

我故意這樣輕挑的裂口大笑

只用一種很不以為意的欠打表情，聳肩，回應我

這孩子什麼都學得很好，連我如此不優雅的姿態都可以拷貝

那天下午的第一堂課

數學老師用一種看著世界即將毀滅的驚訝表情看著我

第一次看到我戴眼鏡吧，我終於想看清楚黑板了

第一次看到我抄筆記吧，我故意閃過她看我的表情

認真盯著黑板，手裡轉著原子筆

這次的熱度會維持多久我不知道

耳邊牆上掛鐘滴滴答答聲聲迴響

玻璃屋裡飄落的花瓣變多

是春天最高峰之際

04.

「為什麼，妳會解」

「姐姐、這是一年級的題目程度妳知道嗎」

「...........啊，我知道啦」

我咬筆桿的模樣太稀奇了嗎

連教官都來問我最近...還好嗎

連老師都特地在周會時走到我身邊關心

沒有改變的只有徐賢

我變認真了她也一副處變不驚的模樣

她理所當然的拿起我的筆記

把該好好使用的公式加重了註記

我還是不懂這種東西，為什麼要這麼認真學

我把數學題目算出來了

我把英文單字背起來了

可是每一天都還是一樣

只是徐賢會曉以大義地對我說

「姊姊，只要妳肯做就沒問題的不是嗎」

「徐賢妳說，就算我考試考高分，對我的人生有什麼幫助」

她笑著

「姊姊，妳有夢想嗎?」

正確來說，我覺得我敗給徐賢的地方，就是這句話

她依舊燦爛的正直雙眼，像看穿直至我的內心

緊揪著我的心臟不放，然後扯出攤在陽光底下

我什麼想法都沒有，我覺得我才16歲，我不想也不想去想

但我也不想做跟一般人一樣的事

於是我不想念書，但也無處可去

「如果妳有，就會做些對妳夢想有幫助的事，如果沒有，那念書是可能比較不會錯的方式」

低頭閉上眼，她握著我的手

對我溫柔也對我殘忍的徐賢，年紀比我還要小

成熟的令我痛苦。

「如果這樣也不想、那妳就繼續睡好了」

她哼氣地笑，我知道，她是故意這樣說的

並不是責備，只是希望我知道。

「我這不是在念了嗎.....」

05.

放學的路上，我忘記是怎麼開始的了

我們牽手經過的河堤邊，下午總有好多孩子在玩耍

我只是會看著那個夕陽然後覺得時間一下子就讓我長大

我都不想去想未來，我手牽著的這個女孩子

為什麼就能看到這麼遠的遠方呢??

我在花室時也拿著考卷跟她一起解題

每天回家的時間變早了

雖然依舊沒人在家，但是我打開檯燈時

想起徐賢的表情，雖然我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的認真

想起在國二以前我還是很乖巧的那種認真用功念書的小孩

她驚訝的表情我也想看看，我想要她對我更加投入心思

簡單來說，我居然為了一個跟我同齡的女孩這樣子的改變...

但是逐漸逐漸，一點一點地，我的雙眼

看著的未來，開始清晰起來了

期考成績出來了

我第一次進到了全校前百名裡

看完了公佈欄的排名，我止不住地微笑，走到了玻璃花屋裡

看著一如往常的坐在白色長椅上的她的背影

一年級生的榜首果然還是她

我微笑地坐在她身旁，不由分說，將手蓋在她的手上

「期末的時候、就不會只是這樣囉」

我回頭，她也轉頭看我

白淨的臉龐，我看得出來她帶著淡淡的妝容

那麼美麗的笑容我知道她打從心底為我高興

我也知道她信守承諾做了改變

....我就說會很漂亮吧?

「那麼」

牽著的手我們沒有放開

她一面說...一面輕巧地攤開我的手掌

用手指畫過我的手指，有些僵硬的繭。

「來個目標好了? 如果姐姐期末在前十名」

「全校前十?妳想逼死誰啊」

「是誰說自己是資優生的啊?」

「....那前十，的話...怎樣?」

賢呢，很愛用這種可愛的姿態與表情

說著妳想翻她白眼的話，例如再不早點睡妳就準備肝指數破表

或者念點書至少可以說話有內涵唷姊姊

她如果不是徐賢，我一定給她一拳

期末考到全校前十這種話，只有這個以書為世界中心的女孩說得出口

「我就實現姐姐的一個願望吧?」

「那如果...我沒有考到前十名呢??」

「那姐姐、妳就實現我的一個願望吧?」

我笑著，聽來似乎沒有什麼太大損失

如果如果，萬一真的我做到了，也不錯....

我的願望、的確...現在來說，只有徐賢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