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lky Way 小銀河

妳的初衷在哪裡呢。

想起來，第一次感覺到喜歡的時候

那一瞬間，妳認識了自己

有可能害怕，也許有一點驚訝。

那是事隔多年後，想起來還是會有一點害羞

那時候的自己，單純的自己都不忍直視

總是不想想起，卻又想要回憶

每個不同時期和年紀的我，腦海裡總有一段記憶的歌曲

那些時間帶著我和我的記憶裡的歌曲，為我記著每一個時段裏

所有的喜怒和哀樂，悲傷和痛苦，快樂和寂寞

那些聲音，都只有我才聽得見。

記憶裡的我們

一直奔跑，奔跑著

2007年  大永高中

是一段古典深澀的鋼琴曲。

我心裡持續響起的，總是那樣的聲音，襯在妳漂亮寂靜的臉龐下。

 「一輩子都要做我的好朋友。」 

那天很冷，印象中，大概是寒流來襲了吧

我會陪妳去吃飯，去上補習班

明明是很感動的一句話

可是為什麼讓我那麼心痛呢?

當妳真誠地看著夜空星斗，閉上眼睛

 我們坐在操場上，嘴裡吐出的冷空氣化成白煙

我沒能立即反應過來，只是放空了一下

直到妳冰冷的手握住了我的手

我被拉回現實，然後回過神來

硬是從喉嚨裡，擠出了一聲「嗯。」

那是2007年的冬天，我們十幾歲的時候

那天晚上妳跟我說妳失戀的事情

因為妳告白失敗了，所以拉著我去夜裡沒人的學校操場談心

妳被月亮映著閃閃發亮的眼睛像玻璃彈珠似的畫面

 一直在我腦海裡不曾消逝

我眼眶濕潤著的樣子沒有被妳發現

因為妳哭得很傷心的樣子

讓我的心情複雜不已，我將妳緊緊地抱在懷裡

只能小小聲地說著

「姐姐，...沒關係，妳用力的大哭一場吧」

其實我心裡是想說

「如果是我，不會讓妳哭的。」

可是我沒有說出口

那時我們年紀都小

看不見太遠的未來

我打從認識妳開始，就一直受妳影響。

也才只是一年多前

妳還記得剛見面的時候，妳在頂樓一面曬書一面哼歌的事情嗎

怎麼會把水翻倒呢，而且是在圖書館

因為下雪了，我只好撐傘去找妳

那時我擔任圖書館工讀生的時候，我那時候高一，十五歲，而妳大我一年級

我，總時常見到妳

說實在的，妳總是造成我的困擾。

戴著耳機，把書放在櫃檯上，就這樣放著。

總是不發一語，我只得直接對借書證的名字登錄資料

我的印象就是這樣，什麼話也不說的借書學姐。

「學姐，下雪了，書收起來吧。」

戴著耳機的妳在雪裡旋轉

轉頭看見我的瞬間，露出害羞的笑容

我撐傘走向妳，妳說沒關係，因為意外所以我們這堂課都合理的翹課了

那時我才意識到一件事，這是今年的初雪。

我闔上被妳打開的書，妳再把它打開

「林允兒，別回去上課了，我唱歌給妳聽。」

記不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了

從有印象以來就是這樣

在學校裡找尋妳的身影。

我在圖書館見妳

我在體育課翹課見妳

我在放學時等妳

我在晚上跑出學校宿舍，跟妳待在一起

在我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年紀，我開始有了信仰

我開始著迷妳的燦爛色彩，思想，言語，都變成我模索世界的原型

妳教我聽音樂，認識我原本沒聽過的世界

妳教我看電影，看見更多我原本不曾見過的畫面

於是就像成癮的毒性一般，一點一滴，妳將我成長

我剝離了原本無知無欲的模樣

變成了一個開始有了逐漸清晰的夢想

妳好像很輕鬆，就一直做妳想要做的模樣

那個樣子的妳，也一直都在我的前方，好像總是發著光

我說不上來，那一時候的我，已經成形了

就算不是最終的模樣，也已經是最初的模樣了

從前我還無法理解的自己，我也逐漸了解了

我已經能夠，說服自己肯定這件事情

我喜歡，同樣身為女生的妳。

我開始因為妳而改變

包括為了申請大學入學而拍攝電影作品

那個記憶最深刻的冬夜

雪越來越大，夜越來越深

雪越來越大，我的耳朵裡傳來的是，越來越激昂的鋼琴聲。

那天傍晚我在離開圖書館的時候，從教室傳來的 

當我明確感覺到呼吸的冷冽，卻一直停留在那裡不離開

我懷疑我眼裡看到的一切不是真實

在茫茫的雪雨之中的窗戶裡，透著妳在教室裡彈鋼琴的畫面

從此之後，那鋼琴樂曲，妳一鍵又一鍵的敲擊，被錄在我腦海裡

2008年，10月

妳不會回來了嗎。

「我會回來啊，不過機票很貴，我可能存多一點錢才能回來一趟喔」

姊姊雖然那麼說，但那個意思就是，不會經常回來了，那麼，這一去就會很久吧？

很久很久吧？

「這樣啊」

但我卻沒有辦法表現得很哀傷的樣子

我沒有能說出拜託妳不要走，請妳不要離開我這種話

我無權干涉姊姊的人生，何況我只是她的學妹

我又能替她決定什麼呢？

接著姊姊在skype上突然打了「現在見個面吧」

我們就到公園見面了

姊姊用跑的過來，喘著氣來到我面前

「怎麼了？」

「這個，允兒，這個送給妳」

到剛剛都還在家裡整理行李的姊姊，把我叫出來，然後送了一台八釐米攝影機

她說是家裡一直放著的，不過，允兒妳的夢想不是想要成為電影導演嗎？

這個東西送給妳吧，妳也要實現妳的夢想喔，一定要認真的實現夢想喔

姊姊，講這些話的時候特別令我心痛

對我的夢想那麼認真的，姊姊。

說實在的，妳總造成我的困擾

我困擾著妳不再圍繞在我生活的從今以後

我默默的在回家的路上哭了。

妳聽不見吧

那些聲音，持續在嘮嚷著

 一種悠長哀傷的頻率，從此印記在我的腦海裡。

2008年12月

學姊總算給我回了電子郵件

但是因為是聖誕節，另外還跟我道了歉，因為剛過去很忙碌的關係忘記收信了

還好，也總算記得電腦要安裝通訊軟體，然後，終於又恢復了聯絡。

接下來換我要升學了

我卻一直把心思放在遙遠的學姊身上

但是學姊總是一直在信裡跟我說，要努力還有認真唸書之類的

害我覺得自己真的需要一點努力來證明自己才行

我開始唸書，研究攝影研究劇本和電影

做所有我想要達成目標的事情

以前，伸手就能牽住妳的日子已經過去了

就算我知道妳就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

我還是無法直率地表達我的心意

過去沒有，我想將來也無法實現吧

我翻了又翻的手機相簿

總是想著，早知道就應該多拍幾張相

害羞所以沒能多機會跟妳留下更多的合影

想到這，就覺得後悔

要等到哪天，我才有機會再見妳的時候勇敢一點呢？

無論現在的妳過的好不好

已是我心底一塊缺憾。

2012年首爾

「林~允兒~!」

從樓梯口傳來的聲音，把我拉回神來

響著的不是鋼琴聲了，在我腳邊跑來的是MIA

我跟美英姊姊養的黑色柴犬，牠搖著尾巴哈氣的聲音

停在我的腳邊抬頭看著我，眨了眨眼

溫度也不是那個時後的雪中了

現在是夏天，盛夏的七月

我摸摸MIA的頭問牠，姐姐來了嗎?

我往樓下探，一看，果然蹲在樓梯口那兒

「怎麼?幹嘛用跑的過來呢...」

我一面走下樓，坐在姐姐的身邊

順手拿了一罐她買來的飲料

還是很冰，果然是用跑的過來了吧

MIA脖子上的鈴鐺聲響著，跟在我身後下樓來

然後，停在我們倆背後

「因為想趕快來找妳」

瞇著那樣的微笑，傳染了過來

「開始放假了嗎?」

「嗯，從今天開始。」

「那今天開始的話，我們說好的旅行要什麼時候出發呢?」

姐姐將頭靠在我肩上，磨蹭著

我將手環在她的肩膀，讓她倒在我懷裡。

說好的旅行，我們帶MIA一起去了

開著車一直往海邊去

心臟在跳動著，音樂也一直響

車子筆直的奔跑在燦爛陽光的海岸線

奔跑著，離開了我腦海中的那些過去

還留下的一點點，就只剩迷幻的搖滾樂

我眨了眨眼，看著車子的喇叭，碰巧播到的那張CD

是我大學二年級的時候，美英姐姐送給我的

那個像星星般亮了又滅，亮了又滅的霓虹

像顆信號彈一樣，點燃了記憶

我默不作聲，姐姐也是

我們把沉默當作默契，兩個人一起聽著No Surprises

我忘記，我有沒有說過...有沒有對美英姐姐說過

我會開始聽搖滾樂，其實都是因為秀妍學姐。

只是當年，一直看著我在聽憂鬱的搖滾樂團CD的美英姐姐

在我生日那天送我的CD，我一直都當作寶物一樣留著

但是我卻很少再聽那首Creep。

怎麼樣都無法，在電吉他跑進副歌橋段時候的刷音裡面

把秀妍學姐的畫面抹去，我跟著一起奔跑在主唱的聲音裡

血液奔跑，記憶裡的我們也奔跑著

在她第一次帶我在半夜離開學校宿舍

然後要我拿著CD隨身聽，她親自將耳機塞入我的兩耳

然後歌曲播放的時候，兩眼直率地看著我

我就像歌裡要消失殆盡的影子一般扭曲搖晃

Whatever makes you happy

Whatever you want

You're so fuckin' special

I wish I was special!!

然後我哭了，流著眼淚沒有說話

妳過來抱著我

那時候一樣是冬天，是我們分開前的最後一次見面

過了那天晚上妳就離開我了，妳飛往美國求學

妳是那時候的我最遙不可及的夢想

我的所有愛慕都瘋狂地在心裡燃燒著，直到變成灰燼

我無論再怎麼渴望著妳，都無可奈何

我如此愛妳，妳卻依然要離開我身邊，這一切都令我覺得自己無能為力

我有好久都走不出夢境

那晚一樣是下著初雪。

「允兒，是不是前面那個坡道上去?」

美英姐姐的聲音提醒了我，我們已經開到民宿小屋

我們帶MIA去海邊散步，然後晚上回來在庭院烤肉

把剛剛民宿老闆在海邊打撈的魚灑鹽包了起來悶烤

換上連身洋裝的姐姐露出肩膀，看起來很可愛

而我都還沒有空去偷襲姐姐，卻反而被她找到空隙親了我臉頰一口。

我們在夜已轉黑的火堆邊，看著彼此的眼睛都映照著火光

一微笑，姐姐的眼睛瞇成一道月彎，可愛的不得了

「偷親我...」

「允兒烤的太認真了」

「因為我肚子很餓，妳看MIA也一直在流口水了」

腳邊是一直不斷搖著尾巴的米亞，哈哈地笑著一邊滴口水

姐姐蹲下來摸摸米亞的臉說，快好了呀再等等!!

那個蹲在地上溫柔地照顧小狗的女孩

是打從認識那天就開始喜歡我，喜歡我整整四年的女孩。

我不知道怎麼說才好，忍不住笑出聲來，坐在地板上

從旁邊擁抱住了她，小小聲地說

「欸妳不要再一直看著米亞，我會吃醋。」

「....妳」

姐姐轉頭看我，然後又露出皺眉毛的受寵若驚臉

總是這樣的，好像每當我說一些這種話的時候都會有

好像我的喜歡是偶爾又稀有的事情，讓她從來都無法招架

可是我明明就是很喜歡妳的啊

「米亞走開!!」

我作勢將米亞趕開，然後更用力地將她抱住

像個孩子般保護我心愛的玩具，我心臟碰碰地跳著

而我心愛的玩具被我抱在懷裡笑出聲來

她說「跟一隻小狗計較什麼啊!」

那天是我們交往剛滿半年

我畢業也已經兩個月過去了

我在大學裡的日子都是她陪著我度過的

從好幾年前開始，從我們剛進大學開始

她為我吃了一整個夏天的冰淇淋

因為大一那年我在學校裡的便利商店打工

她為了看我，每天都來，固定點一支冰淇淋

我問她為什麼那時候要這樣做?

她後來才說:因為妳做冰淇淋的時候我就可以一直盯著妳看

後來她變聰明了，過了夏天開始是每天來點一杯美式咖啡

"因為妳煮咖啡的時候，我可以一直偷瞄妳。"

我們之間第一次對話非關櫃檯結帳台詞，是在校園演唱會

後來想想那也並非意外，但我當時單純覺得是巧合

我看著站在我旁邊的她，微笑地打招呼，因為我對她有印象

每天都會來買同樣東西的學生，她也笑著對我說嗨

可是，那已經是一年後的夏天了，從她開始喜歡我之後

因為在禮堂裡的演唱會，空氣有點悶熱的關係

我忽然看著似乎有點不舒服的美英，低頭小聲的問她

"是不是不舒服?我帶妳出去吧。"

是我們第一次牽手，也不是因為什麼浪漫的原因

只是我拉著她到操場上大口呼吸喘氣

夜黑到滿天星光，我回頭看著她

笑的一如每一次我看著她，眼睛總是盈滿的月

對我說:謝謝

「走吧。」我說著，然後我們一起散步去學校門口旁，我之前打工的便利商店

我請她吃冰，還傻傻的問她說，我記得妳最常吃草莓口味的

她驚訝地，喔了一聲，我沒覺得特別哪裡不妥，只是單純的記得罷了

此外，我似乎還有印象她曾在她們系上的期末表演中演唱歌曲

事實上我對那次的印象更加深刻，有個眼睛很漂亮的女孩

在禮堂外的廣場上表演了coldplay的歌，原來那個人，就是妳。

「我沒想到妳記得。」

之後她說，買了票，是因為知道我喜歡聽樂團

那天打賭我會出現，在會場外等了一下午，跟著我的身影一起入場

那不是什麼巧遇，那不是什麼意外，那是妳努力許願結果實現了。

二年級第二個學期，妳跟我選了同樣一門通識課，我們真正開始變熟悉

是從那時候開始，每天傍晚我去打工時，妳就去社團練習

那時我已經換了新的工作，在學校裡面的印刷店打工

直到我下班時間都要到晚上12點，偶爾妳就會出現在店裡，喝著無關緊要的咖啡

然後我們一起邊聊天走回宿舍。

我們同一個年級。雖然妳比我大一點，但因為從國外回來的關係

妳晚讀了，我們第一次聊到這件事的時候，我心裡浮現的

是那個離開我，飛去美國追尋夢想的，秀妍學姐。

「黃美英!」

我那時還不知道妳比我大，還以為我們是同輩

所以就這樣叫妳了，妳也沒有糾正我，只會衝著我一直笑

「今天我不用打工，一起去吃飯吧」

「這麼突然，想到啊?」

「是今天發薪水了，走吧，我們去吃烤肉!」

我拉起她的手，一起走出宿舍，還在坡道上沒到地鐵前

剛巧遇到美英系上的幾個同學在對街，出聲叫住她

「欸!妳要出去玩嗎?我們也一起去吧~」

我轉頭看著，對面那幾個男生對美英喊著，美英卻低著頭苦笑

「怎麼啦?不是妳們班上同學嗎?」我小聲地問著

「噢，沒什麼...只是不太想理他，他一直來煩我...」

「啊~會困擾是吧?」她點點頭，我看著已經打算越過馬路過來的幾個男生

我下意識地站到美英前面，把她檔在自己的身後

那幾個男孩笑臉盈盈地走過來，一點感覺都沒有

「嗨，妳們兩個要去哪裡玩嗎」

「我們要去吃飯」我冷靜地說，手一邊往後牽住她的手

「就你們兩個嗎，我們一起去吧」

「啊，今天是我們兩個人的約會喔」

我稍微地加重手的力道握著她的手，不曉得她是不是有感覺到我的暗示

隨著那一瞬間，我將她拉到我的身後，露出了總是很容易唬住人的燦爛笑容

幾個男生有點啞口不知其言，我一臉燦爛沒有改變，轉身就用手摟著美英的肩膀一邊說著走吧！

美英一邊「喔，欸，掰掰～」跟那些男生們說再見。

直到走了好一段路，好像不知不覺才覺得應該放開了手

然後那一個晚上我們隨便找了個路邊的公園坐著閒聊

把對方基本給認識了一遍，我那時才知道美英，應該稱她美英姊姊才對

從國外拼命的要跑回韓國唸書，要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聽見彷彿聽見過的情節

人總是朝著自己嚮往的光而前進著

當時我，默默地想，能夠為自己的夢想努力著的人，真的像是發著光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