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lky Way 小銀河

2010年 東國大學

黃美英在店門口的長椅等我。

我在學校印刷店的設計部做改稿的工作

有時候為了趕印製出貨，常常會遇到要加班的時刻

尤其是4-6月的畢業季節，學長姐們為了要製作論文，時常來做印稿裝訂

如果加班還會有加班費跟誤餐費，所以我常常自願留下來趕件

美英參加的熱音社團練習的教室就在設計部門的附近

她傳簡訊說練得太晚了，回去怕黑

我一邊看著電腦設計稿，一邊打字回覆著

lim:[ 等我一下子，我陪妳走回去 ]

pinkpig:[ 好喔，妳慢慢來吧，我在門口等妳 ]

不出一陣子，我就看見坐在外頭長椅上的黃美英

戴著耳機在默默打著拍子，輕輕哼著歌練唱著

我探出頭看著門外的她，左右探看了一下

然後走出門口去戳了戳她的手臂

她睜開眼，有點呆然地抬頭看著我，一臉疑惑茫然的樣子

「進來吧，剩我一個而已，差不多在十多分鐘就好囉」

她瞇起眼睛笑著點點頭

「妳可真忙啊，到這麼晚都還沒下班」

走進店裡，拉了張椅子讓她坐著，她趴在桌邊看著手機

「快好了。」

我轉身繼續盯著電腦螢幕，試圖把圖檔做結尾的調整

身後傳來美英講電話的聲音

「嗯？啊，對，對啊，等一下就回去囉。」

我不用回頭，就知道大概是太妍打給她的

第一次在學校餐廳一起吃飯的時候

美英就介紹她住在一起的室友給我認識

在之後的每一次，總是在學校偶然遇到時

裡面十次有八次都是兩個人一起出現的

”太妍是我回來韓國之後最好的朋友！“

「掰掰。」似乎是掛掉電話了

「太妍唸妳了對吧」

「嗯，因為有點晚了」

什麼力氣都不用，馬上就被套出話的黃美英，超級鬆懈

「以後練團要早點結束啊」 我也不免加入一起碎唸她的行列

「啊，沒關係啊，因為允兒在這裡嘛，而且妳晚回去也危險啊，我們一起走剛好。」

「是也沒錯啦」夜晚的校園還是有些太安靜啊

這年我們大二，學校的各種活動正是如火如荼參與著的時刻

而我除了學校上課的時間以外，就是一直在打工，還有寫劇本，畫分鏡

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大半夜了，還是在洗完澡之後打起精神來開電腦收信

想辦法撐到時差之後，秀妍姊姊的上線時間

雖然最近已經越來越少碰到我們一起登入的時間

畢竟她在那邊也很忙

但今天我想辦法堅持著不睡，一邊設定了鬧鐘

一邊撐著眼皮，打開電腦，用軟體剪輯著影片檔案

我想我這種進度，不到期末就把作品做完了

而今天非得不睡的理由，是因為今天是四月十八號。

pinkpig: [ 都回去了為什麼還不睡！？]

電腦右下角突然跳出了視窗

lim: [ 妳不也還沒 ]

pinkpig: [ 剛洗完澡啊，就準備要躺上床了 ]

lim: [ 嗯，我也準備要睡了，快睡快睡！ ]

pinkpig: [ 好喔，妳快睡，晚安 ]

lim:[ 晚安 ：）]

不曉得是不是我想得太多

總覺得黃美英喜歡特地來找我

她說的順便在我看來都是特地

我有點無法直視她的燦爛與直率

對於這樣的關係，還是有些生怯

畢竟，我還是在這樣的深夜裡，等著某個人醒來的時刻

總是做著徒勞無功的事情啊，這樣的我偶爾會陷入一種自我厭惡的時刻

一邊想著，回過神來發現手邊的動作已停擺許久

只好索性關掉軟體，隨手開了抽屜拿出日記本來

— 2010/4/18

我想對妳說，生日快樂

即便這麼遙遠的距離，還是想做這樣的事情

就算是無濟於事也想做，搞得自己看起來有些愚蠢

只要有一點點讓你知道我還想念妳

好像就覺得安慰了一些

秀妍姊姊，我那張年初時買的機票

最後還是沒能出發。

我憑著一股衝動的想去見妳

可是呢，卻被自己心中的恐懼給打敗了

站在機場的時候我想著

我要是去了，真的見著妳了

這樣的感情就真的無法隱藏了

我要是現在真的再見到妳，我一定會忍不住全都對妳傾訴的

這麼一來，我一直以來想要隱藏的努力好像都要白費了

也許妳就不再跟我聯絡了，也許妳就開始疏遠我了

一想到這裡，我就寸步難行，只好讓班機眼睜睜的飛走

我的衝動還是敗給了害怕，害怕我親手切斷我們的聯繫。

趴在電腦前的允兒

深深地熟睡著

螢幕上的對話視窗，只留著簡單的幾句對話

lim: [ 姊姊！生日快樂  ]

jc :[ 呀！允兒謝謝妳～～ ]

lim :[ 趕快找時間回來吧，回來見見我啊 ]

jc:[ T-T 姊姊也想妳啊，允兒，有沒有好好唸書啊 ]

lim: [ 當然有啦 ]

jc: [ 對了，妳怎麼這個時間在線上？特早的課？ ]

lim: [ 啊嗯，是啊很早起吧 ]

jc: [  嗯嗯嗯也太過早了吧！啊，我得出門了，回頭再聊啊 ]

lim: [ 好的，姊姊去忙吧 ]

jc:[ bye~ ]

lim: [ bye bye ]

從原本一週兩次，到漸漸三次，四次

甚至於連午餐都開始相約一起吃飯

也許再這樣下去，我都快變成他們的室友之一了

正在學生餐廳點完餐坐下，黃美英就拉著我的袖子問著

「允兒，晚上是不是沒班？我記得妳週三是休息的」

「嗯。怎麼了？」

「晚上跟我一起去禮堂看太妍比賽好不好？今天有校內的創作歌曲比賽」

我看往太妍點餐排隊的身影，小不點兒的身影在那發著呆

「太妍嗎？她自己寫歌啊？」

「對啊，很厲害吧，我們去給她加油～」

「嗯，好啊。」

偶爾我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自己好像硬生地插入到她們兩個人之間

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但這種感覺，卻又漸漸隨著我跟太妍開始偶爾會單獨碰面開始消失

好像是自從美英開始忙著期末公演的排演之後

我常常變成接到太妍的訊息

啊，這時候應該就改成，太妍姊姊

「怎麼也是晚了一年啊」

「都習慣就不用敬語沒有關係的啊」

「一旦知道了就不習慣了」

我們倆分別帶了筆電待在學校裡的咖啡廳樓上

一個趕作業一個趕作品，打工時間最近得排少一點了

不然我要是不小心給當了必修，那個補修的費用更划不來

「所以妳還有沒把握的科目嗎？」

「真要說，就是共同科目的英文吧，專業科目都還能靠出席跟作業，英文真的就只能看考試分數了」

「啊～我懂...」一臉我也是呢... 放下手中咖啡杯

看來古今中外如我們的藝術學科系等小文青們百分比八十超過都會掛在學科上不意外啊

「還好我們不用學數理了，那真的是要逼死人了」

「允兒」

「嗯？」

「今晚來我們宿舍吧，我叫家教老師給妳補一補」

說得也對，畢竟美英是國外回來的

其他科目說不準，但畢竟英文方面救救我們兩個倒是綽綽有餘

在這麼個幾個考試時刻裡我們互相拯救了好幾次

jc:[ 我收到妳的信了，還有生日禮物，謝謝妳～ ]

lim: [ 嗯 ]

我愣在電腦前，看著姊姊的skype狀態

大頭照換了一張，而且，是跟一個男生的合照。

jc:[ 對了，允兒生日也快到了呢，嘿嘿，等換我給妳驚喜 ]

我猶豫著要不要問才好

我也不是第一次跟她聊關於感情方面的事情了

我逐漸覺得，我應該是為了讓自己徹底放下才會想要知道

想知道關於姊姊喜歡的人，關於姊姊的感情去向

知道得越明暸，自己就越能說服自己：“快放下吧”

lim: [ 啊，姊姊換了大頭照呢，那個是妳男朋友嗎 ]

jc:[ 啊，嗯..... ]

我壓抑著乾涸的喉嚨，手指突然僵硬著

呼吸一時間像是溺水一般不順暢

後面的話題，我也不是很入心，只草草地結束了話題

倒是也沒再哭過了

我比我自己想像中的平靜

關上電腦後倒在床上看著手機訊息

突然間像是不知道腦袋哪根筋壞了

我恐怕是自己也不理解自己的行為

只是，想要能不再這麼煩躁

我手機按下了通話鍵，就這樣撥了出去

「喂？嗯，是想問妳今天不是說沒有要排練嗎？想問妳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餐，我有想看的電影欸... 」

其實我只是不想自己一個人待著而已

黃美英馬上說好，約好了時間地點之後

當我看著她獨自一人跑著來找我時

有一種快被拉上水面的感覺

「嗯？太妍呢？沒有一起來嗎？」

「啊，她今天有工作要做所以沒辦法來」

說實在的，當下一直想著不想要自己一個人在家安靜待著

卻意外地變成跟黃美英獨處約會一般的情況了

美英什麼都沒說，只是默默的陪著我

但是也許是有點覺得我跟平常不同

忍不住她盯著我的視線，也許她是真的忘記要收斂

每次總當我看著她時，就跟她對上了眼神

也一直隱隱從目光角落察覺著，她總一直看著我

「妳是不是想問我，今天怎麼突然想出來？」

我們看完電影後做在露天咖啡店喝飲料

我總算提起了 

她像隻可愛的小狗般伸直了脖子看著我

「嗯，妳今天怎麼啦？」

「…噢，沒什麼啊」 反而我自己卻退縮了

她揉了揉鼻子，深呼吸一下

又重新伸出手來抓著我的手腕說

「其實我也看得出來，妳今天不太一樣，但我怕妳不想說，所以沒直接問，妳是不是不高興了？」

她的眼神溫柔的像擰的出水般的濕潤，眨著

「允兒，想說的話我會很想要聽妳說，即便是不想說，我也不會特別去問。」

她轉著我的手腕，垂著眼睛的表情，一瞬間，把我心底的某一塊給融化了

這人怎麼可以露出這麼令人疼惜的表情啊，妳合理嗎黃美英

一會又害我覺得我讓她委屈了

「我知道，妳就是這樣，我現在已經沒事了，真的啦」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