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lky Way 小銀河

Mercury Records 水星記 2

「妳真的不想一起去紐約嗎?」

那一年，應該就是黃美英人生最重要的分水嶺了

她想著，如果我現在走了，應該會看見更多不同的風景，成為不一樣的自己吧?

失去這個機會，留在韓國的話....

後來她獨自回到永登浦的那天

站在多年沒回來的房子中央

自己一個人孤獨地看著窗外

腦海裡都是混亂的思考畫面

所有的選擇，最後兜兜轉轉到了眼前

終究是回來了這裡，像是所有的選擇都有方向一樣

那個方向一開始就指向了這裡，是的，我終究是要回到這裡的。

「我想戴牙套了。」  我對她說。

放棄了升職，放棄了外派，放棄了跟家人定居舊金山

也拒絕了跟男友一起到新加坡生活

每一次做出選擇的的時候，身邊的人都會問

「不可惜嗎?」

黃美英總是想想，然後笑著說「也許吧，可是我不後悔啊。」

她的笑是真心的，她從來不需要為自己感到可惜

因為她知道，即便是沒有去人人口中稱羨的職位

自己也能在原地發光，這一點信心，黃美英還是有的

最重要的是，她想要待在金太妍在的地方。

從很久以前就這麼感覺著

對於黃美英來說，金太妍是一個無法擁有的存在。

那時的她們，天天在一起

一起吃飯，上學，念書，窩在對方的房間裡談天說地

像是雙生的靈魂，用著不同的軀體

十六歲的時候，學校的校外教學來到了天文館

她們看了銀河系的星座圖，看了宇宙與地球的探索史

她們在圓頂的星球館裡看了九大行星的投影像

金太妍抬頭看著那片黑暗遼闊的景象，點了點黃美英的手

「繞了這麼久，距離還是一點都沒有改變。」

「嗯?」

「我說那些行星，從宇宙誕生的初始到現在，經過了這麼久，
  從我們人類這麼短暫的生命來看，對那些星星來說，
  可能連一毫秒都不到吧，...」

「....」

「真的好遙遠啊。」

一片黑暗之中，只能隱隱約約地看到對方的身影

她一邊說著，一邊牽著黃美英往前繼續走，走到了投影著星球的行星館裡

站在星球的影像之中，像穿越了光年走過一遍

學生們都在那之中圍繞著投影在自己身上的星球拍照著

黃美英站在太陽的位子，金太妍要她站著別動

然後拿出相機幫她拍了張照片

而同時，黃美英也拿出了手機，對著金太妍也拍了照片

「啊，幹嘛拍我?」

「妳也在星星之中啊。」

金太妍低頭看自己，她此時站在水星的位子，身上充滿了絢爛迷幻的色彩

黃美英捕捉了被光影映滿的金太妍，然後放下手機的同時

心裡想起剛剛金太妍所說的話來

「真的好遙遠啊。」 面對著只有一步之遙的她，心裡想著。

後來的後來，如同生命規劃好了一般

考試，畢業，升學，離家，後來的故事，沒有什麼意外

唯一讓眾人感到意外的只有，所有人都以為她會選擇出國

她卻反而回到首爾選擇擔任地區的雜誌編輯

對這件事沒有過問的只有金太妍而已，從來都沒像其他人一樣問過

"妳為什麼回來"

對於從大學以後就分別的兩人來說

好像對彼此都只能用十七歲以前的記憶來重新熟悉 

每過幾年就更新一次對方最新的模樣

黃美英只有曾經聽說金太妍在醫學院的時候曾經有交過男友

後來呢，兩個人分開實習之後就散了，

接著還有遇過幾個醫生對象

都沒下文，就這樣。

在她心中，有些事情是跨不過去的距離

猶如水星與太陽的距離。

那天看完診之後，讓太妍來自己家中坐坐

太妍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櫃上的照片，問她

「你們有要結婚了沒？」

「忙死了，哪有時間。」

黃美英拿著小鏡子，照自己的牙齒，東看西看著

隨水推舟地又問道 「那妳是什麼時候才要交個男朋友？」

她沒對金太妍坦承，自己所謂的遠距離男友，已經是前任了

她還在等一件事發生，就是金太妍如果不結婚

自己也不想成為先結婚的那個人。

「真想像不了太妍會跟什麼樣的人在一起呢…」

這句話是真的，總是這麼想著。

「誒，時間差不多了，我要回家囉」

「啊，好啊，很晚了說，我幫妳叫計程車吧？」

「不用了，走點路，才十分鐘就到了」

太妍下樓之後，回頭看著窗戶，美英朝著她揮揮手

她也對著她揮手，猶如十七歲時那樣，沒有改變的畫面

看著越走越遠的身影，黃美英回頭走到書架前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掃視一下找到了那本書抽了出來

心為何怦然的跳的這麼快呢? 明明都已經過這麼久了

但翻了好幾遍，黃美英開始皺起了眉頭

「咦??咦??」

再度確認自己手上的書，沒有拿錯啊，啊?不是在漂鳥集裡嗎??

不見了?

愣了五秒左右

黃美英像是想通了什麼

「被金太妍拿走了~!」

心臟跳得更快了

黃美英覺得又生氣又荒唐

啊?給我的情書怎麼可以偷回去咧?

跌坐在地上捶地板。

我應該跟她說嗎? 我應該?

一邊想著，身體卻已經比腦袋動的還快

黃美英立刻起身抓起外套鑰匙往外跑

用跑的追了上去，深秋的晚上，吐著白氣的奔跑著

一邊跑一邊回想著，早在她們分開的第一年

她就看見那封信了啊

她懂金太妍信裡寫的意思

她愛著她，金太妍不會知道的是

黃美英也用同樣的感情在愛著她

她所有的優秀與耀眼，都是她求而不得的存在

她們即是太陽與水星

在同等的距離裡相伴而不能相依的關係

於是告白也就等同於宣告著兩個人只能止步與此

黃美英在等

等她能確定金太妍已經不那麼愛她的時候

自己也能安然地走入家庭了吧?

直到追到金太妍家的巷口，才看見她

金太妍在路燈下，默默地看著那封信

喘著氣的黃美英，眼眶不能控制的紅起來

「金太妍...」

突然聽見她的聲音嚇了一跳的太妍，轉過頭看著她

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手下意識的把信折起

走到眼前的黃美英，被冷空氣冰的蒼白的鼻頭，稍微吸了一下鼻水

「...妳怎麼跑來了? 是我...東西忘了帶嗎?」

「不是」她搖了搖頭

伸手摸了太妍的手，摸著她手上的信

「是妳忘了把信留給我」

太妍眼睛充滿不可置信的徬徨，心跳跟呼吸都亂了起來

原來黃美英看過信的嗎?

「可以把它給我嗎?」

太妍無法思考，好像自己一下子當機了

黃美英看著她，看著兩個人抓著的手

「這是支撐我回來這裡的信念，太妍」

「我..以為妳沒有看過...所以才...」

雖然是拿回自己放的東西，卻慌張心虛的像做錯事一般

趕緊放開了手，然後思考現在到底應該說什麼才好

「妳怎麼還會記得，我以為妳已經忘記了」

黃美英打破沉默看著金太妍

不知道為什麼，總是鎮定游刃有餘的太妍

好像是第一次看到她這麼慌張的樣子

居然讓黃美英覺得有了想要欺負她的想法

「呃」

在五分鐘之前，還在憂鬱地看著信的金太妍

根本沒想到自己此時此刻要跟自己暗戀了十多年的人聊這個

天啊，誰來打醒她告訴她沒事沒事，這只是妳的夢，哈哈哈哈

「已經給了我，不是就是我的了嗎?」

黃美英翹起嘴，嘟嚷著，眼神湊上了漂移的太妍

每次被她這樣的語氣撒嬌著，太妍絕對沒有辦法承受

「啊...」

「還是那不是給我的? 嗯?」

眼神不死心的追殺著，直到太妍願意看著她的雙眼

「對不起...」

預期想要的並不是道歉啊

「沒事，只是想要回來而已。」

突然到這步，也是突然想收手了，不好在逼問下去

「為什麼?」

可這次換金太妍的眼神追了上來了

「.....」為什麼? 這個問題沒有想過應該要怎麼回答她才好

「妳說這是妳回來的信念，妳早就看過了，是嗎」

「嗯...太妍啊...」

原本沒有打算繼續說下去的啊

「對不起說謊了，現在沒有和誰在一起，現在的我一直想念著妳而回來了。」

晚上的星星好像說好了一樣燦爛的亮起，整個夜空都是清晰可見的光芒

好像都映在那個女孩的眼睛裡，在我說想著她的時候亮起了

每次躺在診療台上被妳注視著的時候，我的心跳快到想是要蹦出來似的

這麼壓抑著的我，好像是一瞬間被開啟了開關，把心意一股腦地說出來了

妳從前喜歡著我的那時候，沒有能被妳喜歡的勇氣

「以前我一直想，妳那麼好，我們分開之後會走向不同的地方
   可是現在，不知道為什麼最後我們還是都在這裡了，太妍，...」

她的腦袋亂哄哄的，用盡所有思考能力運轉著
她只記得當年用盡所有勇氣寫了這封信留給她的那天的心情

「我們...雖然很遙遠，可是我到現在還是喜歡妳，我想一直這樣看著妳
  所以選擇做了牙醫，雖然聽起來很荒謬，嗯，但是真的，我就是這麼無趣的人」

其實並不是十幾年來都一直喜歡著一個人這樣
而是喜歡過她之後，每過幾年兩人再次相遇，她都重新喜歡上她一遍

「那妳有想過我們真的在一起嗎?」

「嗯...那倒沒有...」

金太妍甚至想知道要怎麼樣才可以不要一直用這種心情看待黃美英才好

「啊? 真的沒有??」 黃美英皺眉 

「那妳覺得我們要試試看嗎?」

「我覺得要。」

金太妍閉上眼睛，讓黃美英親了上去

她心想著，即便碰撞會粉碎

可是我已在星星之中了啊。